连笔字网 > 知识库

鬼谷子 全文

来源:连笔字网 2024-01-06 00:34:50 作者:连笔君

千秋功过,谋略之师

春秋战国时期,诸侯争霸,百家争鸣,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时代,诞生了被称为纵横家鼻祖的鬼谷子以及享有“智慧禁果、旷世奇书”之称的《鬼谷子》。

鬼谷子,姓王名诩,春秋时人。常入云梦山采药修道。因隐居清溪之鬼谷,故自称鬼谷先生。

战国时代,鬼谷子名闻遐迩,苏秦和张仪是他的得意高徒,孙膑和庞涓亦为其得意弟子。所以,鬼谷子不仅是纵横家,也是军事家。

纵横家所崇尚的是权谋策略及言谈辩论之技巧,其指导思想与儒家所推崇之仁义道德大相径庭。因此,历来学者对《鬼谷子》一书推崇者甚少,而讥诋者极多。其实外交战术之得益与否,关系国家之安危兴衰;而生意谈判与竞争之策略是否得当,则关系到经济上之成败得失。即使在日常生活中,言谈技巧也关系到一人之处世为人之得体与否。当年苏秦凭其三寸不烂之舌,合纵六国,配六国相印,统领六国共同抗秦,显赫一时。而张仪又凭其谋略与游说技巧,将六国合纵土蹦瓦解,为秦国立下不朽功劳。所谓“智用于众人之所不能知,而能用于众人之所不能。”潜谋于无形,常胜于不争不费,此为《鬼谷子》之精髓所在。《孙子兵法》侧重于总体战略,而《鬼谷子》则专于具体技巧,两者可说是相辅相成。

《鬼谷子》一书,博大精深,集中体现了鬼谷子的纵横思想学说,虽然篇幅不长但是富含哲理,博大精深。除主要讲述捭阖游说之术外,还包含丰富的人生哲学、政治谋略、治国治军之道、修身养性等内容。也可以说,《鬼谷子》是一部研究社会政治斗争谋略与权术的智慧之书。

《鬼谷子》不仅在中国国内流传了两千多年,而且很早就流传到了国外,尤其在德国、日本、美国及东南亚等国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德国著名的历史哲学家斯宾格勒,在《西方的没落》一书中,对鬼谷子的评价是:“鬼谷子的察人之明,对历史可能性的洞察以及对当时外交合纵连横艺术的掌握,必然使他成为当时最有影响的人物之一。”日本著名企业家大桥武夫则把鬼谷子智谋运用到企业经营与管理活动当中,并写出了一本《鬼谷子与经营谋略》的著作而受到商界的普遍推崇。

《鬼谷子》一书闪烁着古人无与伦比的智慧光芒,无愧于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传世经典。其中所阐述的规律和方法,无论在政治、军事,还是在外交、游说等方面,都有许许多多成功运用的案例,被世人广为流传、经久不衰。

翻开这本旷世奇书《鬼谷子》,你定会感到她的瑰奇斑斓。

————,,

捭阖第一

阴阳互动,纵横天地谁与争锋

捭即开,阖即闭。捭阖,即大开大合,大启大闭。纵横捭阖,是战国策士们立身处世、说诸侯、干人主、掌机变、握形势的总原则,是《鬼谷子》的中心思想。

捭为阳,阖为阴。捭阖之道,即阴阳法则。《鬼谷子》认为,游说人主,掌握形势,操纵政治风云,处理社会事务,必用捭阖之术、阴阳之道。或开启之,拨动之,促其发展变化,并在其发展变化中因势而利导之,实现施术者的既定决策,此为用阳;或闭藏之,压抑之,令其停滞,使其转化,以更好地把握形势,使事物按施术者的意向发展,此为用阴。阴阳之道,就是在处理事物时发挥施术者的主观能动性,促其发展转化,而使施术者从中获利。

原 文

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至今,其道一也。

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是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

夫贤、不肖,智、愚,勇、怯,仁、义有差。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乃可贵,无为以牧之。

审定有无与其实虚,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微排其崩言,而捭反之,以求其实,实得其指,阖而捭之,以求其利。或开而示之,或阖而闭之。开而示之者,同其情也;阖而闭之者。异其诚也。可与不可,明审其计谋,以原其同异。离合有守。先从其志。

即欲捭之贵周,即欲阖之贵密。周密之贵微。而与道相追。捭之者,料其情也;阖之者,结其诚也。皆见其权衡轻重,乃为之度数,圣人因而为之虑。其不中权衡度数,圣人因而自为之虑。故捭者,或捭而出之,或捭而纳之;阖者,或阖而取之。或捭而去之。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覆、反忤必由此矣。

捭阖者,道之大化,说之变也。必豫审其变化,吉凶大命系焉。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故关之以捭阖。制之以出入。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谋也、阴也。阴阳其和,终始其义。故言长生、安乐、富贵、尊荣、显名、爱好、财利、得意、喜欲为阳,曰“始”。故言死亡,忧患、贫贱、苦辱、弃损、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诛罚为阴,曰“终”。诸言法阳之类者,皆曰“始”,言善以始其事;诸言法阴之类者,皆曰“终”,言恶以终其谋。

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为小无内,为大无外。益损、去就、倍反,皆以阴阳御其事。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随而入。阳还终始,阴极反阳。

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

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门户”。

译 文

如果考察古今历史,就可以知道:圣人生活在天地之间,就是做大众的先导。他们通过观察阴阳两类现象的变化,来对事物做出判断,并进一步了解和把握事物生死存亡的关键所在。他们能精心策划各种事件的开头和结尾,洞察人们共同认可的道理,预见事物变化的征兆和形迹,从而掌握其关键之所在。所以,圣人在世界上作用是一样的,始终是奉守大自然阴阳一道的变化规律,并以此驾驭万物的。

事物的变化虽然无穷无尽,但都各有自己的归宿,或者属阴,或者归阳;或者柔弱,或者刚强;或者开放,或者封闭;或者松弛,或者紧张。因此,圣人要始终把握万物发展变化的关键,明辨其中的来龙去脉和先后次序,并以此来衡量他人的权谋和才干,比较他们的才艺的长短。

一个人好或者不好,聪明或愚蠢,勇敢或怯懦,讲仁义或者不讲仁义,都是有差别的。分析之后从而判断是否可以启用或者闭置,可以提拔或者压制,可以轻视或者重视,这些都要靠无为来认识把握它们。

判断一个人的虚实,要通过分析他们的嗜好和欲望,来揭示他们的志向和意愿。适当贬抑对方所说的话,当他们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而会打开言路,反复强调自己,并加以反驳,这样我们就能得到他真实的想法了,再反复考察,以便探察实情,切实把握对方言行的宗旨,以沉默让对方打开话题,分析并求得对自己有利的一面,或者开放而显现,或者封闭而隐藏。开放时使之显现,封闭时使之隐藏。开放使其显现,是因为与情趣一致;封闭使之隐藏,是因为与对方意愿不同。至于什么可行,什么不可行,就要把那些计谋研究清楚,推究其中的同异,必须要有主见,同时要注意跟踪对方的思想志向,来加以区别对待。

如果要开放,最重要的是考虑周详;如果要封闭,最重要的是缜密。周详和缜密最重要的是要合乎规律和道理。让对方放开,是为了侦察他的真情;让对方封闭,是为了坚定他的诚心。所有这些,都是为了让对方的实力和计谋全部暴露出来,以便探测出对方的程度和数量。圣人要为此而用心思索,假如不能探测出对方现有实力的程度和数量,圣人会为此而再加思索。因此,开放,或是要自己出去,或是让别人进来。封闭,或是自我约束,或是使别人被迫离开。开放与封闭是世界上各种事物发展变化的规律。开放和封闭都是为了使事物内部对立面发生变化,通过一年四季的始行和终结,促使万物发生变化。由此可以明白万事万物的纵横变化,不论怎样变化,都是必须通过开放或封闭来实现的。

开放和封闭是万物运行规律的一种体现,也是游说活动的一种形态。人们首先必顺慎重地考察这种变化,因为事情的吉凶,人们的命运都决定于此。口是心灵的门面和窗户,心是精神的主宰。意志、喜好、思想和智谋都要由这个门窗出入。因此,用开放和封闭法来把守这个关口,以控制出入。所谓“捭”,就是开放、发言、公开;所谓“阖”,就是封闭、缄默、隐匿。阴阳两方相协调,开放与封闭才能有节度,才能善始善终。所以说,长生、安乐、富贵、尊荣、显名、嗜好、财货、得意、情欲等,属于“阳”的一类事物,叫做“开始”;死亡、忧患、贫贱、羞辱、毁弃、损伤、失意、灾害、刑戮、诛罚等,属于“阴”的一类事物,叫做“终止”。凡是那些遵循“阳道”的一派,都可以称为“新生派”,它们以谈论“善”来开始游说;凡是那些遵循“阴道”的一派,都可以称为“没落派”,它们以谈论“恶”来终止施展计谋。

开放和封闭的道理,必须配合阴阳二气来实行。因此,按崇高的原则引导从阳的方面来游说的人,按卑下的原则引导从阴的方面来游说的人。用卑下来索求微小,以崇高来索求博大。由此看来,没有什么不能出去,没有什么不能进来,没有什么办不成的。用这个道理,可以说服人,可以说服家,可以说服国,可以说服天下。要做小事的时候,要进入无限微妙境界——阴;要做大事的时候,要进入无限广大境界——阳。所有的损害和补益,离去和接近,背叛和归附等等行为,都是在阴、阳的变化中实现的。阳的方面,运动前进;阴的方面,静止隐藏。阳的方面,活动显示;阴的方面,随行潜入。阳的方面,环行于终点,开端是阴;阴的方面,到了极点就反归为阳。

凡是凭“阳道”运动者,道德就会与之相生;以“阴道”而运动者,可以依靠形势取得成功。所以,用“阳”来求得“阴”,就要用道德来包容;用“阴”来求得“阳”,就要施用力量。“阳君”与“阴臣”相互追求,就是遵循“捭阖”之理。

这是天下大道理——阴阳之道,也是向他人游说的基本方法。捭阖阴阳的道理,是世界上万事万物的先决条件,同时也可以说是天地间的至理,宇宙的真谛。

反应第二

静观其变,尔虞我诈洞若观火

本文讨论了考察事物和了解别人的方法论问题。首先,本文提出,要用历史的、发展的眼光去考察事物,以今推古,以古察今。其次,本文论述了了解别人的三种方法。其一,静听法。自己保持沉默,静心听取别人的言语,仔细考察他的真正意图,像张网捕兽一样静心捕捉别人的言辞。其二,反听法。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主动发出信息,试探对方。即用言语,动作、表象等去拨动对方,观察研究他的反应,分析反馈回来的信息,以侦知对方的真情实意。其三,以己推人法。人是有共性的,知人始己,自知而后知人。可用自己在某事、某物、某种情况下的心理反应、态度去推想别人,去推知别人。

本文对于反听法,即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去探知别人的方法论述得较为详尽,表现了文章的重心所在。这与《鬼谷子》强调发挥主观能动性去拨动局势,去掌握局势,以达到自己目的的主导思想是一致的。

原 文

古之大化者,乃与无形俱生。反以观往,覆以验来;反以知古,覆以知今;反以知彼,覆以知己。

动静虚实之理,不合来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覆者,圣人之意也,不可不察。

人言者,动也;己默者,静也。因其言,听其辞。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应必出。

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观其次。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辞也。以无形求有声,其钓语合事,得人实也。若张置网而取兽也,多张其会而司之。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钓人之网也。常持其网驱之,其言无比,乃为之变,以象动之,以报其心,见其情,随而牧之。己反往,彼覆来,言有象比,因而定基。重之袭之,反之复之,万事不失其辞,圣人所诱愚智,事皆不疑。

古善反听者,乃变鬼神以得其情。其变当也,而牧之审也。牧之不审,得情不明;得情不明,定基不审。变象比,必有反辞,以还听之。欲闻其声反默,欲张反睑,欲高反下,欲取反与。欲开情者。象而比之,以牧其辞,同声相呼,实理同归。或因此,或因彼,或以事上,或以牧下,此听真伪,知同异,得其情诈也。动作言默,与此出入,喜怒由此以见其式,皆以先定为之法则。以反求覆,观其所托。故用此者,己欲平静,以听其辞。察其事,论万物,别雄雌。虽非其事,见微知类。若探人而居其内、量其能、射其意也。符应不失,如媵蛇之所指。若羿之引矢。

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其相知也,若比目之鱼。其伺言也,若声之与响;见其形也,若光之与影也。其察言也不失。若磁石之取针,舌之取燔骨。其与人也微,其见情也疾。如阴与阳,如阳与阴;如圆与方,如方与圆。未见形圆以道之,既见形方以事之。进退左右,以是司之。已不先定,牧人不正,事用不巧,是谓“忘情失道”;己审先定以牧人,策而无形容,莫见其门,是谓“天神”。

译 文

古代用大道理教化百姓的圣人,他们的言行举止都与天下的大道相吻合。他们反顾以追溯既往,再回首以察验未来,反顾以考察历史,再回首以了解当今;反顾以洞察对方,再回首以认识自我。

依照动静、虚实的运动原理,如果在未来及现在得不到应用,就可以反思历史去研求前人的经验。有些事要反复考察探索才能把握,这是圣人的见解,我们不可不认真研究。

他人侃侃而谈,处于动态;自己静默旁听,处于静态。要根据别人的言谈听他的辞意内涵。如果对方言辞前后有矛盾,就要反复地追问他,这时对方答辞中就会出现他的行动宗旨。

语言是富有形象性的,事物有可以类比的规范。因为有形象和比喻的方法,所以听对方说话时,就要听出藏在言辞下面的含义。一般地说,形象可以模拟事件,比喻可以比附言辞,以“无形”的规律来求得有声的言辞。引诱对方说出自己所想要知道的秘密,从而得到与人、事相吻合的真相。这就像张开网逮野兽和鱼虾一样,多张一些网,汇集而来的野兽和鱼虾就会多些。如果把这种方法用在人事上,只要方法恰当,对方就会自己说“出来”,这就是钓人的“网”。交谈时要经常拿着这个“网”,追逐对方心底的秘密,如果从对方的言辞上不能进行前后比较,就要改变方法。用“形象”的语言手段,使之感动,使其暴露实情,进而控制对方。一来二去,通过双方言辞的对比,这样自己心中就有数了。反复用各种形式进行交谈,事情虽然千变万化但不失于“言辞”,可以用“言辞”来申明大道理。圣人以此诱导感化愚人、智者,言谈的成功就毫无疑问了。

古代善于从反面听取对方言谈的人,就像鬼神一样善于变化谈话的方式,因此能够得出对方的实情。他们随机应变,妥当合适,对对手的控制也很周到。如果控制不周密,得到的情况就不明白清楚。得到的情况不明白清楚,心里底数就不踏实。要把形象和类比灵活运用,就要会说反话,以便观察对方的反应。想要听别人讲话,自己就要沉默;想要敞开胸怀交谈,就要先收敛自己的话语;想要升高,就要先下降;想要获取,就要先给予。要想对方敞开心扉,就要用形象和类比的方法打动他,以把握他的言辞。同类的声音可以彼此呼应,合乎实际的道理会有共同的结果。或者因为这个原因,或者由于那个原因;或者用来侍奉君主,或者用来管理下属。这就要辨别真伪,了解异同,以分辨对手是真实还是诡诈。活动或停止、言说或沉默,都要通过这些表现出来,喜怒哀乐也都要借助这些方式,都要按照事先确定法则。用反向形式来得到对方的回应,以观察其本意。运用反向思维的方法时,自己首先要保持平静的心态,然后才能冷静听取对方的言辞,考察事理,论说万物,辨别雄雌。虽然对方所言有时没有论及事情本身,但是可以根据细微的征兆,推测出同类的大事。这就像刺探敌情就要深入敌境,估计敌人的能力,再摸清敌人的意图,要像验合符契一样配合默契,像飞龙一样丝毫不爽,像后羿张弓射箭一样准确无误。

所以,了解对方,要先从认识自己开始,只有充分了解了自己,然后才能了解别人。对别人的了解,就像比目鱼一样形影相随而没有距离,掌握对方的言论就像声响与回音一样前后符合;明了对方的情形,就像光和影子一样不走样;侦察对方的言辞,就像用磁石来吸引钢针,应用舌头来剥取焦骨上的肉一样万无一失。自己暴露给对方的微乎其微,洞悉对手的行动要十分迅速。这就像由阴变阳、又像由阳转阴,像圆变方、又像方转圆一样自如。在情况还未完全了解掌握以前,要用圆滑的方法来诱惑对手,在情况掌握以后就要用刚正的方法来战胜对方。无论是向前,还是向后,无论是向左,还是向右,都可用这个方法来控制。如果自己不事先确定策略,统帅别人就无法步调一致。做事没有技巧,叫作“忘情失道”,自己首先认真确定斗争策略,再以此来统领众人,策略要不暴露意图,让旁人看不到其门道所在,就可以称为“天神”。

内揵第三

近心近身,得宠制君言听计从

内,即入内,进入君主宠臣的圈子。揵(前),《唐韵》:“举也。”举,即包揽、替代君主决策。本文论述的重点是策士见君后的取宠之法和制君之术。

本文认为,策士与君主打交道,可分两步走。第一步,取宠见用。策士游说君主的目的,是为了让君主听从他们的决策去解决君主面临的问题,所以,首先要取得君主的宠爱和信任。如何取得君主宠信?本文论述了“心近”和“身近”的辩证关系后提出,策士们要投君主所好,先争取“心近”,让君主视作心腹,待之“决事”,然后进献良策,达到见用的目的。

第二步,驾驭君主。纵横策士们的政治目的绝不仅仅是充当君主的宠臣,而是在取宠见用后进一步运用阴谋权术去驾驭君主,代君主决策,做个“不在位”的君王。所以本文提出,对那些可以借用的君主,就帮他建功立业,让他听从策士的决策。对不可凭依的君主,就设法离去,不为其所累,另靠明主,以展鸿图。

原 文

君臣上下之事,有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事皆有内揵,素结本始。或结以道德,或结以党友,或结以财货,或结以采邑。用其意,欲入则入,欲出则出;欲亲则亲,欲疏则疏:欲就则就,欲去则去:欲求则求,欲思则思。若蚨母之从其子也,出无间,入无朕,独往独来,莫之能止。

内者进说辞,捷者挺所谋也。故远而亲者,有阴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事中来也。日进前而不御者,施不合也:遥闻声而相思者,合于谋待决事也。故曰:“不见其类而为之者,见逆:不得其情而说之者,见非。得其情,乃制其术。此用可出可入,可捷可开。”

故圣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揵万物。由夫道德、仁义、礼乐、计谋,先取《诗》、《书》,混说损益,议论去就。欲合者,用内;欲去者,用外。外内者必明道数,揣策来事,见疑决之,策无失计,立功建德。治民入产业。曰“揵而内合”。

上暗不治,下乱不寤,揵而反之。内自得,而外不留说,而飞之。若命自来,己迎而御之;若欲去之,因危与之。环转因化,莫知所为,退为大仪。

译 文

君臣之间的关系,有时是很难预料的。有时看起来距离很远,但却很亲密;有时看起来距离很近,但却很疏远。有的即使在身边也不被使用,有的离任以后受返聘。有的天天都在君主眼前,但却不被信任,有的仅遥闻其人的声誉,但却常常被君主思念。事物内部都有规律可循的,任何平常的东西都与本源相结合。或者用道德相结合,或者用友情相结合,或者靠金钱相结合,或者靠封地相结合。要想推行自己的主张,就要做到进出自由。想亲近就亲近,想疏远就疏远;想接近就接近,想离去就离去;想被聘用就被聘用,想被思念就被思念。这就好像母蜘蛛率领小蜘蛛一样,出来时不留痕迹,进去时不留踪影,独自前往,独自返回,谁也没法制止。

所谓“内”就是谋臣向君主进说言辞;所谓“捷”就是谋臣向君主进献计谋。与君主相距很远却被亲近的人,是因为能与君主心意暗合;距离君主很近却被疏远的人,是因为与君主志趣不一。在君主身边而不被重用的人,是因为他的计策没有实际效果;革职离去再被返聘的人,是因为他的主张被变化着的现实证明是切实可行的;每天都出入君主面前,却不被信任的人,是因为他行为与实情相悖;距君遥远却被思念的人,是因为其主张正与决策者的想法一致,正等他参加决断大事。所以说,在没有看清对方之前就去游说的人,一定不会成功的;在不掌握实情的时候就去游说,定然没有好结果。只有了解情况,依据实际确定方法,去推行自己的主张,才可以出去,可以进来;可以进谏君主,坚持己见;又可以放弃自己的主张,随机应变。

圣人成就事业,关键在于了解事物的真相,预先知道可与否,然后才能驾驭天下的万物。圣人的先见之明来源于道德、仁义、礼乐和计谋,首先是从《诗经》和《尚书》得来教诲,再综合分析,讨论是就任还是离职。要想与人合作,就要在内部努力;要想离开现职,就要把力量用在外面。在决定内外大事之时,必须要明白道理。要预测未来,就要善于在各种疑难面前临机决断。在运用策略时要没有失误,从而建立自己的功德。管理百姓,要使他们安居乐业,这叫做内部安定,团结一致。

如果上层昏庸,不理国家政务,下层纷乱不明,大臣为百姓处理事情事事抵触,还自鸣得意;不接受外面的新思想,还自以为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朝廷诏命自己,虽然也要迎接,但要有所防备。如果要拒绝诏命时,也要设法给人一种错觉。就像圆环旋转往复,随机应变,运用自如,使人不能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如此才算真正掌握了进退的秘诀。

抵巇第四

见微知著,适时而动进退自如

抵巇,是一种治世技法,是一种道术。这种道术包括两部分内容,其一,“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其二,“(世)不可治,则抵而得之。”

本文先从自然现象的论述入手。自然事物的破坏,往往是由缝成隙,由小隙到大隙。要补救,则在刚见缝隙时就着手。由此而知社会事件也是如此,事端初起,隐冥难知。圣智之士,则能知兆联于初萌,塞缝隙于始见。若其隙不可塞,世不可治,则乘其隙而击破之,砸烂旧世界,创造新世界。

这就是纵横策士们的处世策略和技巧。

原 文

物有自然,事有合离;有近而不可见,远而可知。近而不可见者,不察其辞也;远而可知者,反往以验来也。

巇者,罅也。罅者,涧也。涧者,成大隙也。险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却,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谓抵巇之理也。

事之危也,圣人知之,独保其用,因化说事,通达计谋,以识细微,经起秋毫之末,挥之于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牙孽之谋,皆由抵巇。抵峨隙,为道术。

天下分错,上无明主,公侯无道德,则小人谗贼,贤人不用,圣人窜匿,贪利诈伪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是谓“萌牙巇罅”。圣人见萌牙巇罅,则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或抵反之,或抵覆之。

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诸侯相抵,不可胜数。当此之时,能抵为右。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蛾罅,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圣人者,天地之使也,世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可以上合,可以检下。能因能循,为天地守神。

译 文

万事万物都有自己存在发展的规律,事情也有自己的一套离合发展的道理。有时距离很近却彼此不了解,有时距离很远,却能彼此熟悉。距离近却不了解,那是由于没有审视对方言行的缘故;距离远却彼此熟悉,那是因为经常来往互相体察。

所谓“巇”就是“罅”的意思;而“罅”则是“涧”的意思。小裂痕会变成大暇罅。当裂痕刚出现时,常有先兆,当先兆初露头角之时,就应该设法加以对付堵塞,使其变小,使其不再扩展,然后将其扼杀在萌芽时。这一过程有所获,这就是抵巇的原理。

当事情发生危机时,只有圣人才知道,能独自维护其功用。圣人总是顺应事物变化的原理来说明事情的原委,并且能通过各种谋略,来观察细微之处。万事万物刚刚萌芽的时候,就像秋天鸟兽之毛一样细微,一旦发展起来就像泰山的根基那样稳固。当这种圣人的德政推行外方后,那么奸邪小人一切阴谋诡计尚处于萌芽状态时,就加以堵塞,乃至于消灭,可见抵巇是一种道术。

天下纷乱时,在上的没有一个明君,在下的臣子没有道德。这样,小人就会谗害忠良,贤能之人不被信用,圣人逃避躲藏了起来,贪赃枉法者兴风作浪,君臣互相猜疑,国家纲纪土崩瓦解,国与国之间互相攻战杀伐,民不聊生,流离失所,骨肉乖离,夫妻反目,这就是国家政治出现了危机。当圣人看见这种政治危机之后,就要采取相应的手段去对付这种局面。国家如果能够治理,就要对反叛者加以镇压消灭;如果不可治理就对之彻底改造,使之获得新生。通过各种方式使反叛者归正,或使反叛者消亡。

五帝时代的政治手法,是对敌手进行抵抗,然后将其消除,以此来维护巩固政权;三王时代的政治手法,也是对敌手进行抵制、消灭,而取得政权。至于诸侯之间的互相征伐,频率繁多,已无法统计。当天下混乱时,能抵抗对手的人为尊者能人。自从天地有离合变化以来,逆乱事件不断出现,这是为政者不可不慎察的。要想观察这问题,就要用“捭阖之术”,能用此道的就是圣人。所谓圣人,乃是天地的使者。假如世间没有可“抵”之事时,圣人便深深地隐匿在民间以等待时机,假如世间有可“抵”之事,圣人就挺身而出,为国家出谋划策。对上可以配合明君,对下可以治理百姓。能够因袭并遵循抵巇的人,就是世界的守护神啊!

飞箝第五

察人制人,世间英才皆为我用

本篇主要是讲述控制人的权术的。

要想使用某人,必先了解此人,“必先察同异”,“知有无之数”,“定亲疏之事”。对此人摸透了,才能掌握他。能够掌握他,才可使用他。

要了解一个人,很重要的一条是让他自己吐露真情,敞开情怀,这就需要“引钩箝之辞”,去套别人的真情,去引导他自言“内外之辞”,“以飞箝之辞钩其所好”,审知此人的道德心计。

原 文

凡度权量能,所以征远来近。立势而制事。必先察同异、别是非之语,见内外之辞。知有无之数,决安危之计。定亲疏之事,然后乃权量之。其有隐括。乃可征。乃可求。乃可用。引钩钳之辞。飞而钳之。

钩钳之语,其说辞也,乍同乍异。其不可善者,或先征之。而后重累;或先重以累。而后毁之;或以重累为毁;或以毁为重累。其用或称财货、琦玮、珠玉、璧白、采邑以事之,或量能立势以钩之,或伺候见涧而钳之,其事用抵巇。

将欲用之于天下,必度权量能,见天时之盛衰,制地形之广狭。岨崄之难易,人民货财之多少,诸侯之交孰亲孰疏,孰爱孰憎,心意之虑怀,审其意,知其所好恶,乃就说其所重,以飞钳之辞钩其所好,以钳求之。

用之于人,则量智能、权材力、料气势,为之枢机。以迎之随之,以钳和之。以意宜之,此飞钳之缀也。

用之于人,则空往而实来,缀而不失,以究其辞。可钳而从,可钳而横;可引而东。可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可引而反,可引而覆。虽覆能复,不失其度。

译 文

凡是揣度人的智谋和考量人的才干的,目的是为了替君王网罗天下远近的人才。当人才纷纷到来时,就必须建立一套人才奖惩制度,看他们是否名实相副。首先观察人们相同和相异之处,分辨他们言行的是与非,了解对内对外的各种进言,掌握有余和不足的程度,决定事关安危的计谋,确定与谁亲近,与谁疏远,然后再看看这样做的利弊得失。衡量这些关系时,如果还有不清楚的地方,就要进行征询,进行探求,使之为我所用。引诱使对方说出真情,然后通过恭维来钳住对手。

钩钳之语是一种游说辞令,其特点是有时同意,有时反对。对于那些以钩钳之术仍没法控制的对手,或者先征召他们来,然后再对他们反复试探;或者先对他们反复试探,然后对他们攻击后再诋毁他们;或者在反复考验中,诋毁对方,或者把摧毁对方作为反复考验。想要重用某些人时,可先赏赐财物、珠宝、玉石、白璧和封地,以便对他们试探;或者通过衡量其才能创造态势,来吸引他们;或者通过寻找漏洞来控制对方。在整个过程中,都要运用巇城之术。

要用“飞钳”之术来说服君王、成就大业时,首先必须了解君王的权谋和才干;其次,还要观察天时的盛衰,掌握地形的宽窄和山川险阻的难易,以及民心的向背和国库财富的多少。在诸侯之间的交往方面,必须考察彼此之间的亲疏关系,究竟谁与谁疏远,谁与谁友好,谁与谁相恶。要详细考察对方的愿望和想法,了解他们的好恶,然后针对对方所重视的问题进行游说,先用“飞”的方法诱出对方爱好之所在,最后再用“钳”的方法控制住对方。

如果把“飞钳”之术用于他人,就要揣摩对方的智慧和才能,衡量对方的实力,估计对方的气势,然后以此为突破口与对方周旋,进而争取以“飞钳”之术达成议和,以友善的态度建立邦交,这就是“飞钳术”的秘诀。

如果把“飞钳”之术用于外交,可用华美的辞藻套出对方的实情,通过连续的行动,来考究游说的辞令。这样就可以把握关键实现合纵,也可以实现连横;可以引而向东,可以引而向西;可以引而向南,也可以引而向北;可以引而返还,也可以引而复去。虽然如此,我们也可能失误,但最终能够真做起来,让一切都不能偏离我们原来规定的尺度。

忤合第六

应势造时,机动灵活胜卷稳操

忤,忤逆。合,趋合。或忤逆,或趋合,是一种辩证处世技术。本篇主要讲这种辩证处世技术的基本原理和策士们怎样运用这种处世技术去从事政治斗争。

忤合术的基本原理是“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反复相求,因事为制”。应在世间事物发展变化的连续过程中考察它的阶段性特点,瞅准时机,利用最佳时况去制定“成于事”的妙计。

原 文

凡趋合倍反。计有适合。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反复相求。因事为制。

是以圣人居天地之间,立身、御世、施教、扬声、明名也,必因事物之会,观天时之宜,因之所多所少,以此先知之,与之转化。世无常贵,事无常师。圣人常为无不为,所听无不听。成于事而合于计谋,与之为主。合于彼而离于此,计谋不两忠,必有反忤。反于是,忤于彼;忤于此,反于彼。其术也,用之天下,必量天下而与之;用之国。必量国而与之;用之家,必量家而与之;用之身,必量身、材能、气势而与之。大小进退,其用一也。必先谋虑,计定而后行之以箝合之术。

古之善背向者,乃协四海、包诸侯,忤合之地而化转之。然后以之求合。故伊尹五就汤、五就桀,然后合于汤。吕尚三就文王、三入殷,而不能有所明。然后合于文王。此知天命之钳,故归之不疑也。非至圣人达奥,不能御世:不劳心苦思,不能原事;不悉心见情,不能成名;材质不惠。不能用兵;忠实无真,不能知人。

故忤合之道,已必自度材能知睿,量长短远近孰不如,乃可以进、乃可以退:乃可以从、乃可以横。

译 文

凡是联合或对抗的行动,都有相宜的计策。变化和转移就像铁环一样环环相扣而无中断,然而,变化和转移又各有各的具体情形,彼此间互相依赖,要根据实际情况处理。

因此圣人生活在世界上,(如果要)立身处世,施行教化宣扬名声,明确名份。他们必须根据事物之间的联系,来观察天时,抓住有利时机,根据国家哪些方面有余,哪些方面不足,都要从这里出发掌握,并设法促进事物向有利的方面转化。世上没有永远显贵的事物,事物没有永恒的师长和榜样,圣人常常是无所不做,无所不听。办成要办的事,重要的是不违背预定的计谋。如果为了自己的君主,合乎这一方的利益,就要背叛那一方的利益。凡是计谋不可能同时忠于两个对立的君主,必然违背某一方的意愿。合乎这一方的意愿,就要违背另一方的意愿;违背另一方的意愿,才可能合乎这一方的意愿。这就是“忤合”之术。如果把这种“忤合”之术运用治理天下,必然要把全天下都放在“忤合”之中权衡之;如果把这种“忤合”之术用到某个国家,就必然把整个国家放在“忤合”之中权衡之;如果把这种“忤合”之术运用到某个家族,就必然要把整个家族都放在“忤合”之中权衡之;如果把这种“忤合”之术用到某一个人,就必然要把这个人的才能气势都放在“忤合”之中权衡之。

总之,“忤合”之术的运用,虽然有大小进退的区别,但是其功用是相同的。所作之事都先定计谋,然后行之,再用飞箝之术弥补之。

古代那些善于以背离一方、趋向一方而横行天下的人,常常驾驭着四海之内的力量,控制诸侯,在“忤合”中转化和改变它们,然后达到“合”于圣贤君主的目的。过去伊尹五次侍奉商汤,五次侍奉夏桀,然后才决定一心侍奉商汤王。吕尚三次臣服周文王,三次臣服殷纣王,其行动目的仍未显露于世人,最后归服了周文王。这就是懂得天命的制约,所以才能毫不犹豫地归顺明主。对于一个纵横家来说,如果不具备高尚的品德,超人的智慧,就不可能通晓深层的规律,就不能立身处世、治理天下;如果不用心思考,是不可能揭示事物的规律的;如果不聚精会神地考察事物的实情,就不可能功成名就;如果聪明才智都不足,就不能统兵打仗;如果为人不够真诚,就不可能有知人之明。

所以,“忤合”的规律是:首先估量估量自我的聪明才智,衡量衡量自身的优劣长短,分析在远近范围内还比不上谁。这样,就能到达进退自如、纵横捭阖的境界了。

揣篇第七

把握人心,顺意而为谋事必成

“揣篇”,《太平御览》卷四百六十二作“揣情篇”。揣情,即揣测人情,本篇特指揣测人主之情,主要讲揣测人主情的方法和意义。

要想说动握有一国政治、经济、军事、生杀大权的君主,必须预先制定问题决策(即解决这位君主所面临问题的策略和措施)和游说决策(即游说这位君主的步骤、方法等)。要想制定行之有效的问题决策,必先明于此国国情和国际局势;要想实现游说决策、达到游说目的,就必须熟知这位君主的性格、脾气、心意、品行等。要想掌握一国国情和国际局势,就必须“量权”;要想熟知某君主的心性品行,就必须揣情。

量权,即对一国的经济实力、兵源情况、地理位置、人才有无、国际联盟、民心背向等进行调查研究。揣情,即选择有利时机,通过观察、询问、试探等手段,掌握君主的打算、意向等。

本篇强调的“计国事则当审权量,说人主则当审揣情”的解决问题的步骤和方法,为后人制定决策、处理问题提供了方法论借鉴。

原 文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量权不审,不少强弱轻重之称;揣情不审,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

何谓量权?曰:“度于大小,谋于众寡,称货财之有无,料人民多少、饶乏,有余不足几何:辨地形之险易孰利、孰害:谋虑孰长、孰短;群臣之亲疏,孰贤、孰不肖;与宾客之知睿孰少、孰多;观天时之祸福,孰吉、孰凶:诸侯之亲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去就变化,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侧孰便、孰知。如此者,是谓量权。”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必以其甚惧之时往,而极其恶也;其有恶也,不能隐其情,情欲必知其变。感动而不知其变者,乃且错其人勿与语,而更问所亲,知其所安。夫情变于内者,形见于外。故常必以其见者,而知其隐者。此所谓测深揣情。

故计国事者,则当审量权;说人主,则当审揣情,谋虑情欲必出于此。乃可贵、乃可贱,乃可重、乃可轻,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败,其数一也。

故虽有先王之道、圣智之谋,非揣情,隐匿无所索之。此谋之本也,而说之法也。

常有事于人,人莫先事而至,此最难为,故曰“揣情最难守司”。言必时其谋虑,故观蜎飞蠕动,无不有利害,可以生事变。

生事看,几之势也。此揣情饰言成文章,而后论之。

译 文

古时善于游说天下君王的谋臣策士,当游说时,一定要先衡量天下的权势在哪个人的手里,揣度各国诸侯的真情实意。如果不能周密审时度势,权衡利害,就不会知道诸侯国孰强孰弱。如果不能周密地分析研究客观情形,便不知道个中情况的发展变化。

什么叫衡量天下的权势呢?那就要:准确揣测对方疆域大与小,明察人口多与少,衡量财物有与无,预测百姓多与少,富裕与贫穷,不足与有余各有多少。在战争中,分辨山川地貌的险要与平易,哪处于己有利,哪处于已有害;研究计策时,哪个是长久之策,哪个是权宜之计。在审察君臣亲疏关系中,要知道哪些人是贤明之人,哪些人是平庸的人;在谋士与宾客中,哪个是足智多谋,哪个只是平庸无为。考察命运福祸时,什么是吉利的,什么是凶险的;与诸侯交往中,谁是可以效力的,谁是不能效力的;在判断老百姓的心理趋向时,哪种是安全的,哪种是危险的,什么是老百姓喜欢的,什么是老百姓厌恶的;考察不顺从者,哪些要详细审察,哪些可相契,以此明察百姓心理。在准确地把握发展变化之后,才能称为审时度势,权衡得失。

游说人主的谋士,应在对方最高兴的时候去拜访,要使对方的愿望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只要对方有欲望,他就隐瞒不了真实情况。在对方怀疑畏惧时去游说他,则要使其对所厌恶的事情恨至极点。倘若对方有所厌恶的事,也不会隐瞒其真实情况。一个人只要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真情实感,暴露出来的必然是内心真实的想法了。如果对方有所感动,却不显露在外部神态中,可先不要着急,不要继续与他讨论,可与他说一些他能熟悉的东西,聊一些使他感到亲近的事情,这样就可以知道他安身立命不露神色的依据。一般说来,一个人内在情感的变化,通常会通过自己外在言行体现出来。因此,不时地察言观色,就能知道人内在的真情实意。这就是所谓“测深揣情”。

因而决策国家大事,必须会权衡天下的权势;同样,游说人主的谋士,也必须会揣摩人主的真情实意。策划、谋略、探察人的欲求,都是一个道理。揣情之术,可以使人富贵,也可以使人贫贱;可以使人手握重权,也可以使人位卑言轻;可以使人获利,也可使人受害;可以使人成功,也可以使人失败。所使用的方法是同样的。

所以,即使有贤明君王的治国方略,有古圣先贤的谋略,若无忖度时势、探人心理的揣情之术,也依然不能识破真实的情况。由此可知,揣情之术是策划谋略的基本原则,也是游说他人的一般法则。

事情突然发生在人们面前时,人们往往难以事先预料。所以揣情之术是最困难的。揣情之时,必须根据不同时势、情态作出判断。在现实中,连昆虫的飞行与小虫子的蠕动都知道存在与自身有利害的关系,更何况人呢?世上万物利害共生,且在变化之中。

事情开始时,都会产生一种微小的态势。谋臣策士在揣情后,必须要将自己的说词反复的加以推敲、修饰,使得你的文辞华美,最后才可以向君王或诸侯进言。

摩篇第八

体察人性,鼓掌之间玩弄自然

“摩篇”,《太平御览》卷四百六十二作“摩意篇”。摩,即琢磨。意,即臆测。摩意,即对揣情所获取的信息进行分析、辨别、剔除、归类、整理、排绎,从而把握对方心理、嗜欲、意图、决策等的心理预测术。摩意是揣情的接续步骤。

本篇首先从揣情与摩意的关系入手,论述了摩意的基本特征和对于“成事”的至关重要的作用。在此基础上,本篇又讲述了摩意的种种手法和技术,论证了摩意的基本原理。

《鬼谷子》强调的摩意,在先秦预测术发展史上具有重要意义。它使预测技术的发展重点,从搜集政治、经济、军事等外在信息进行分析预测而扩展到对中心决策人物的内在心态等进行分析预测的更为广泛的范围。这是战国时期人文思潮的出现带来的重人观念和注重人事人为思想发展的结果。后代面相术士奉鬼谷先生为祖师,也主要是因此术而为之。

原 文

摩者,揣之术也。内符者,揣之主也。用之有道,其道必隐。微摩之以其所欲,测而探之,内符必应。其应也,必有为之。

故微而去之,是谓塞窌、匿端、隐貌、逃情,而人不知。故成其事而无患。摩之在此,符之在彼。从而应之,事无不可。

古之善摩者,如操钓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故曰:“主事日成而人不知,主兵日胜而人不畏也。”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所谓“主事日成”者,积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积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主兵日胜”者,常战于不争、不费,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

其摩者,有以平,有以正:有以喜,有以怒;有以名,有以行:有以廉,有以信;有以利,有以卑。平者静也,正者直也,喜者悦也,怒者动也,名者发也,行者成也,廉者洁也,信者明也,利者求也,卑者谄也。故圣人所独用者,众人皆有之,然无成功者,其用之非也。故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此三者,唯圣人然后能任。

故谋必欲周密,必择其所与通者说也,故曰:“或结而无隙也。”夫事成必合于数。故曰:“道数与时相偶者也。”说者听必合于情,故曰:“情合者听。”故物归类,抱薪趋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湿者先濡。此物类相应,于势譬犹是也,此言内符之应外摩也如是。故曰:“摩之以其类,焉有不相应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听者,故曰:“独行之道。夫几者不晚,成而不保,久而化成。”

译 文

所谓“摩”,就是“揣情”之术的继续;所谓“内符”就是“揣情”之术的主旨。进行“揣情”时,有“揣”的规律可依,而这些规律一般不为世人所觉察。适当地去“摩”时,要根据对方欲望,借以窥探对方内心的秘密,其内情就会通过外部形象反映出来。内在的感情要表现出来,必然要有所行动,这就是“摩”的作用。

“揣摩”之后,要悄悄地离开对方,像把地窖盖上一样,消除痕迹,改变外形,隐瞒实情,使人无法知道是谁办成的这件事。所以,事成之后不会留下祸患。在此处“揣摩”对方,而要在另一处观察对方表现,顺应并且响应,则办事无所不成。

古代善于运用“摩”之术的人,就像拿着鱼杆到水边去钓鱼一样,只要把带着鱼饵的钩投入水中,就一定可以钓到鱼。所以说,主持的事情每天都会有所成就,却没有人察觉到;所统率的军队经常能打胜仗,老百姓却没有感到恐惧。圣人谋划行动总是在暗中悄悄进行的,所以被称为“神”,而办事成功都显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所以被称为“明”。所谓“主事日成”的人是暗中积累德行,老百姓安居乐业,却不知道为什么会享受到这么多好处;他们还在暗中积累善行,老百姓生活在善政中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清明的局面。人们把“谋之于阴,成之于阳”的政治策略称为“神明”。那些主持军队常常战胜敌人的统帅,坚持不懈地与敌军对抗,却不去攻城略地,消耗资源,老百姓也不知道为何敌国拜服,也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为此,天下的百姓都把“谋之于阴,成之于阳”的军事策略称为“神明”。

谋臣策士们在实施“摩”时,所采用的方式不尽相同。有的用平和的方式,有的用正言的方式,有的用娱乐麻痹的方式,有的用愤怒激励的方式,有的用名望威吓的方式,有的用行为逼迫的方式,有的用廉洁感化的方式,有的用信誉说服的方式,有的用利害诱惑的方式,有的用谦卑争取的方式。和平就是宁静,正义就是刚:直,娱乐就是喜悦,愤怒就是威吓,名望就是声誉,行为就是实施,廉洁就是干净,信誉就是清明,利益就是求取,谦卑就是谄媚。所以,圣人所施用的“摩”之术,平常人也都可以掌握。然而平常人没有能运用成功,那是因为他们运用不当。因此,谋划策略,最困难的就是缜密;进行游说,最困难的就是让对方全部听从自己的主张;主办事情,最困难的就是必办成功,这三个方面只有圣人才能胜任。

所以说,谋划要做到周到缜密,你就必须选择那些与自己感情相通的诸侯作为进献谋略的对象。所以说,办事情要稳健,无懈可击。要想使所主持之事取得成功,就必须运用“摩”之术,就是要谋术,权术和时机三者相统一。进行游说的人必须使自己的说辞合于情理,合情合理才有人听信。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有各自的规律,这就好比抱着柴草向烈火走去,干燥的部分就首先燃烧;往平地倒水,潮湿的地方就要先存水,这些都是与事物的性质相趋相合的。以此类推,其他事物也是这样的,这就是“内符”与“外摩”相适应的道理。所以说用与对方气味相投的事物来实施“摩”之术,哪有不响应的呢?根据被游说者的欲望而施行“摩”之术,哪有不听从的呢?所以我们说只有圣人最能实行揣摩之术。大凡见机行事的人都会把握好时机,有成绩也不沾沾自喜,经过一段时间后就一定取得成功。

权篇第九

权宜局势,随机应变制敌之短

权,即权宜、权变。善于权宜局势、随机应变地设置说辞、辩辞,正是《鬼谷子》强调的游说术的核心。本篇主要论述游说技术。

作者首先从“说”、“饰言”、“应对”、“成义”、“难言”等说辩中的五种不同情况入手,论述了“佞言”、“谀言”、“平言”、“戚言”、“静(诤)言”等五种说辞的设辞要求和预期目的。进而论述了口、耳、目等器官在说辩中的作用和如何发挥它们的优长去克敌制胜。最后,作者讲述了说辩中的“病言”、“恐言”、“忧言”、“怒言”、“喜言”等五种忌辞,主张依据游说对象的不同才智、性格设置不同的说辞和辩辞,采用不同的游说方法。

班固曾论:“从(纵)横家者流,盖出于行人之官。孔子曰:‘诵《诗》三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又曰:‘使乎,使乎!’言其当权事制宜,受命而不受辞,此其所长也。及邪人为之,则上(尚)诈谖而弃其信。”(《汉书·艺文志》)他交代了纵横说士们的源出和行人之官的看家本领——“当权事制宜,受命而不受辞”,即随机应变,随机变辞。本篇所论述的,正是纵横策士们继承行人之官权量局势、随机变辞手段的具体运用方法。

原 文

说者,说之也;说之者,资之也。饰言者,假之也;假之者,益损也。应对者,利辞也;利辞者,轻论也。成义者,明之也:明之者,符验也。难言者,却论也;却论者,钓几也。

佞言者,谄而于忠;谀言者,博而于智;平言者。决而于勇;戚言者,权而于信;静言者,反而于胜。先意承欲者,谄也;繁称文辞者,博也;策选进谋者,权也。纵舍不疑者,决也;先分不足以窒非者,反也。

故口者,机关也,所以关闭情意也。耳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窥间见奸邪。故曰:参调而应,利道而动。故繁言而不乱,翱翔而不迷,变易而不危者,观要得理。故无目者,不可示以五色:无耳者,不可告以五音。故不可以往者,无所开之也:不可以来者,无所受之也。物有不通者,故不事也。古人有言曰:“口可以食,不可以言。”言有讳忌也,众口铄金,言有曲故也。

人之情,出言则欲听,举事则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长;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工,故不困也。言其有利者,从其所长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故介虫之捍也,必以坚厚;螫虫之动也,必以毒螫。故禽兽知用其所长,而谈者知用其所用也。

故曰:辞言五,曰病,曰怨,曰忧,曰怒,曰喜。故曰:病者,感衰气而不神也;怨者,肠绝而无主也;忧者,闭塞而不泄也;怒者,妄动而不治也;喜者,宣散而无要也。此五者,精则用之,利则行之。故与智者言,依于博;与拙者言,依于辨;与辨者言,依于要: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高;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于敢;与过者言,依于锐。此其术也,而人常反之。是故与智者言,将此以明之;与不智者言,将此以教之,而甚难为也。故言多类,事多变。故终日言,不失其类,故事不乱。终日不变,而不失其主,故智贵不妄,听贵聪,智贵明,辞贵奇。

译 文

所谓“游说”,就是对人进行劝说。对人进行游说的目的,就是要使人信服!游说者要注意修饰自己的言辞,以此说服对方,达到目的。借用花言巧语说服别人,要会随机应变,根据实情有所斟酌。回答他人的问话,要会用外交辞令,所谓外交辞令是一种轻俏的言辞。外交辞令还要和游说者的客观实际相符合,也要符合交谈当时的情况,那么就能诘难。责难对方的言辞,是反对对方的论调,是要诱出对方心中的机密。

说奸佞话的人,由于会谄媚,反而变成“忠厚”;说奉承话的人,由于会吹嘘,反而变成“智慧”;说平庸话的人,由于果决,反而变成了“勇敢”;说忧伤话的人,由于善于权衡反而变成“守信”;说稳重话的人,则习惯逆向思维,反而变成“胜利”。为实现自己的意图而应和他人欲望的,就是谄媚;用很多美丽的词语去奉承他人,就是吹嘘;根据他人喜好而进献计谋的人,就是玩权术;即使有所牺牲也不动摇的,就是有决心;能揭示缺陷,敢于责难过失的就是敢反抗。

一般说来,“口”就是人言辞启闭的大门,用它来封锁或宣传信息。耳朵和眼睛,就是心的辅助器官,窥探人内心的奸恶。所以说,只要(口、耳、目)三者相互呼应,就会走向成功。一般说来,虽有繁琐的语言并不纷乱,虽然言辞如天马行空但不迷失宗旨,虽有局势的变化并不危险,就是要在观物时,掌握要害。由此可知,没有眼睛的人,没有必要让他们看五色。同理,没有耳朵的人,没必要让他们听五音。所以不可以去的地方,不必让他们去;不可以来的人,也没有必要接受他们。有些行不通的事,就不要办。古语说:“嘴可以吃饭,不可以说话。”说的是讲话是有忌讳的。警惕人言可畏,因为人言是可以把事实歪曲的。

只要自己说话就希望有听众,只要办事情就希望能成功,这是人之常情。所以,一个聪明人不用自己的短处而用愚者的长处,不用自己的笨处而用愚人的擅长,这样就使自己永远不会陷于窘迫。说到有利的一面,就要发挥其长处。说到有害的一面,就要避其短处。甲虫防卫是用其坚硬的甲壳,而毒虫行动,一定用那有毒的螫子。连禽兽都知道用自己的长处,何况进谏的人,他们更应该如何使用游说术了。

所以说,在外交辞令中有五种情况:一是病言,二是怨言,三是忧言,四是怒言,五是喜言。一般地说来,病言是神气衰弱,说话没精打采;怨言是伤心痛苦,没有主见;忧言是心情郁结,说出一些忧心忡忡的话来;怒言是轻举妄动,不能控制言语说出一些狂妄自大的话来;所谓喜言是说话自由散漫,没有重点。以上这五种外交辞令,精要者可以使用,有利者可以付之实行。所以,与智者谈话,就要以博识多见为原则;与拙者说话,要以能言善辩为原则;与善辩的人谈话,要以简明扼要为原则;与高贵的人谈话,要以鼓吹气势为原则;与富人谈话,要以高雅潇洒为原则;与穷人谈话,要以许诺实惠为原则;与卑贱者谈话,要以谦恭待人为原则;与勇敢的人谈话,要以坚决果敢为原则;与上进者谈话,要以锐意进取为原则。这些都是与人谈话的原则。然而不少人却常常背道而驰。所以,与聪明人谈话时,就要让他明了这些方法;与笨人谈话时,就要把这些方法教给他。然而在事实上,这些都很难做到,所以说谈话有各种方法,所论事情会不断变化。掌握这些,终日谈论,也不会把事情搞乱。事情不断变化,也不会失其原则。故就智者而言,重要的是要不乱不虚,听话善辨真伪,聪颖则善断是非,出言要变化莫测。

谋篇第十

隐匿深藏,嘉谋良策克敌制胜

战国时代,是一个竞于力的时代,是一个竞于计的时代。处在这一时代的每一家热衷于社会政治斗争和军事斗争的诸子流派,都曾讨论过计谋的策划和运用,《鬼谷子》也不例外。本篇便主要论述计谋的产生、使用及其特点。

本篇在论述中,始终贯彻着一条实事求是的思想主线。计谋的产生必须依据现实情况,从事情出发,从人情出发。计谋的运用要考虑两种现实情况:一是作为用计对象即对方的实际情况,一是作为用计主体即自己的实际情况。只有遵循从实际出发的原则,才能制定出克敌制胜的嘉谋良策。只有依据从实际出发的原则,才能在用计中博取胜利。另外,作者还认为,计谋的特点是阴,是隐,“圣人之制道,在隐与匿”。定计也好,用计也好,都要加强保密原则。

原 文

为人凡谋有道,必得其所因,以求其情。审得其情,乃立三仪。三仪者,曰上,曰中,曰下。参以立焉,以生奇。奇不知其所拥,始于古之所从。故郑人之取玉也,必载司南之车,为其不惑也。夫度材、量能、揣情者,亦事之司南也。

故同情而俱相亲者,其俱成者也;同欲而相疏者,其偏成者也;同恶而相亲者,其俱害者也;同恶而相疏者,偏害者也。故相益则亲,相损则疏,其数行也,此所以察同异之分类一也。故墙坏于其隙,木毁于其节,斯盖其分也。

故变生事,事生谋,谋生计,计生议,议生说,说生进,进生退,退生制,因以制于事。故百事一道,而百度一数也。

夫仁人轻货,不可诱以利,可使出费:勇士轻难,不可惧以患,可使据危;智者达于数,明于理,不可欺以诚,可示以道理,可使立功,是三才也。故愚者易蔽也,不肖者易惧也,贪者易诱也,是因事而裁之。故为强者,积于弱也;为直者,积于曲:有余者,积于不足也,此其道术行也。

故外亲而内疏者说内.内亲而外疏者说外。故因其疑以变之,因其见以然之,因其说以要之,因其势以成之,因其恶以权之,因其患以斥之。摩而恐之,高而动之,微而正之,符而应之,拥而塞之,乱而惑之,是谓计谋。计谋之用,公不如私,私不如结,结而无隙者也。正不如奇,奇流而不止者也。故说人主者,必与之言奇;说人臣者,必与之言私。

其身内,其言外者疏;其身外。其言深者危。无以人之所不欲,而强之于人;无以人之所不知,而教之于人。人之有好也,学而顺之;人之有恶也,避而讳之。故阴道而阳取之也。故去之者纵之,纵之者乘之。貌者不美,又不恶,故至情托焉。可知者可用也,不可知者谋者所不用也,故曰:“事贵制人,而不贵见制于人。”制人者握权也,见制于人者制命也。故圣人之道阴,愚人之道阳;智者事易,而不智者事难。以此观之,亡不可以为存,而危不可以为安,然而无为而贵智矣。智用于众人之所不能知,而能用于众人之所不能见。既用,见可否,择事而为之,所以自为也;见不可,择事而为之,所以为人也。

故先王之道阴,言有之曰:“天地之化,在高与深;圣人之制道。在隐与匿。非独忠、信、仁、义也,中正而已矣。”道理达于此义者,则可与言。由能得此,则可与谷远近之义。

译 文

大凡替别人谋划策略的人,都有一定的方法和技巧,那就是一定先要了解有关事物的因果联系,然后弄清事物的实情。根据实情的研究,来确立“三仪”。所谓“三仪”,就是上智、中才、下愚,此三者互相参验,就可以谋划出奇计。这样产生的奇谋,拥有所向无敌的威力,从古到今都是如此。所以,郑国人入山采玉时,都要开着指南车去,为的是不迷失方向。在考量才干、估量能力、揣情度理方面,也类似做事时要使用指南车一样。

凡是观点相同、感情亲密的人一同谋事,大家都可以成功;凡是志向相同而感情疏远的人,办事之后只能部分人得利;凡是臭味相同,而又感情亲密的人,办事之后,一定是共同受害;凡是恶习相同,而又感情疏远的人,一定是在办事后,一部分人先受损害。所以说,想要互相都有利,就必须密切关系。如果相互间受到损害,就要疏远关系。依此方法行事就可以判断事物的异同。这是有一定规律的,比如墙壁都是由于有裂隙才塌倒,树木是由于有疖疤才折损。这就是事物一般的规律啊!

因此,事情的突变都由于事物自身的渐变引起的。因为要解决问题才需谋划,谋略生于计划,计划生于议论,议论生于游说,游说生于进取,进取生于退却,退却生于控制,事物由此得以控制。可见万事万物的变化都是一个道理,控制万事万物也是同一法则啊!

一个具有仁德的君子,自然会轻视钱财,所以,不可以用物质引诱他们,却可以让他们提供钱财。一个具有勇气的壮士自然轻视危险和困难,不能用危难去吓唬他们,却可以用他们解除危难。一个有智慧的人,通达礼教,明于事理,不可以假装诚信去欺骗他们,却可以向他们讲明道理,让他们建功立业。这就是所谓的仁人、勇士、智者三种人才啊!由此看来,愚昧的人是容易蒙蔽的,不肖之徒是容易被吓住的,贪婪的人是容易被引诱的,所有这些都要根据具体情况来判断。然而,强者不是天生的,是由弱者累积而成的;正直也不是天生的,是由委屈累积而成的;同样,富裕者也不是天生的,是由贫穷者累积而成的。这都是事物发展的规律。

所以,表面上亲善而内心疏远的人,要从内心入手去游说他;对于那些内心亲善而表面上疏远的人,要从表面上入手去游说他。因此,要根据对方所疑惑的问题,来改变自己游说的言辞;要根据对方的表现,来判断游说活动是否恰当;要根据对方的言辞,来确定自己游说的要点;要根据情势的变化,来适时地说服对方;要根据对方的厌恶情绪来权衡利弊得失;要根据对方可能造成的祸患,来加以防范。揣摩之后,施以恐吓;抬高对方之后,加以鼓动;削弱对方之后,加以扶正;验证对方真假后,再决定是否响应他;壅塞蒙蔽对方后,打乱他的思路,使他陷于困惑和不知所措的境地。这些就叫作“计谋”。至于计谋的运用,公开者不如保密,保密不如结党,结党是内部没有裂痕的。另外,正常的策略不如奇谋,施以奇策是无往不胜的。所以说,游说人主的时候,必须先与他谈奇策。同理,向人臣游说时,必须先与他谈私交。

虽然是自己人,却说着有利于外人的话,就会被人疏远。同理,他是外面人,却知道许多内情,也会有危险。不要把人家不喜欢的东西强加于人,不要把人家不懂的事强教于人。如果对方有某种嗜好,可以迎合他的兴趣。如果对方厌恶什么,可要加以避讳,以免引起反感。这也就是用你暗暗讨好的方式,来达到他回报你的目的。因而,想要除掉的人,可以放纵他,让他犯过错,待其留下把柄后抓住机会除掉他。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既不不喜形于色,也不怒目相视的人,是感情深沉的人,可以以机密大事相托。对于了解透彻的人,可以重用;对于那些还不曾了解的人,即使他有谋略也不要重用他。所以说,办事情最重要的是控制人,而不要被人控制。控制别人的人,手中握权,受制于人也就被别人掌控了命运。一般说来,圣人处世之道称为“阴”。愚人处世之道称为“阳”。聪明的人,成事容易,而愚鲁的人成事困难。由此看来,一个国家灭亡了是难以复兴的,一旦国家动乱就难于安定,所以运用“无为”则是最聪明的方式了。“无为”的智慧和能力要运用在众人所不知,众人所不能见之处。在施展智谋和才干之后,如果证明是可行的,就要选择相应的时机来实行,这是为自己;如果发现是不可行的,也要选择相应的时机来实行,这是为别人。

所以,圣人是主张用“阴道而阳取”的谋略来治理人世的。古代有句名言说:“天地的运转变化在于高深莫测,圣人立身治世在于隐而不露。不单单讲求忠诚、守信、仁慈、正义,而在于使自己的思想和行动不偏不倚。”只有彻底认清这种道理的真谛,才能游说他人。如果双方都谈得很投机,就可以发展长远的和目前的关系。

决篇第十一

趋利避害,决情定疑当断则断

决,即决断,亦即决策。决疑断难,是游说策士们的重要任务之一,也是游说策士们所应具备的主要技能之一。

本篇主要讨论决断事物的有关问题。作者认为,利害问题是决断委托者是否接受你的决断的重要依据,所以,趋利避害是策士们决疑断难所应遵循的主要原则。其次,作者提出了决断的方法应“度之往事,验之来事,参之平素”,为科学决策提供了重要的方法论指导。最后,作者指出了决断的意义:“夫决情定疑,万事之基,以正乱治。”

本篇虽然简短,却是先秦时期第一篇专门讨论决策的文章,在我国古代决策史上具有重要地位。

原 文

为人凡决物,必托于疑者,用其善福,恶其有患,害至于诱也,终无惑偏,有利焉。去其利则不受也。奇之所托。若有利于善者,隐托于恶,则不受矣,致疏远。故其有使失利,其有使离害者,此事之失。

圣人之所以能成其事者有五:有以阳德之者,有以阴贼之者,有以信诚之者,有以蔽匿之者,有以平素之者。阳励于一言。阴励于二言,平素枢机。以用四者,微而施之。于是度以往事,验之来事,参之平素,可则决之:公王大人之事也,危而美名者,可则决之;不用费力而易成者,可则决之;用力犯勤苦,然而不得已而为之者,可则决之:去患者,可则决之;从福者,可则决之。故夫决情定疑,万事之机,以正乱治,决成败难为者。故先王乃用蓍龟者,以自决也。

译 文

大凡求谋士判断事物性质的,必然是有疑难问题托你解决的人。一般说来,人们总希望遇上好事,而不希望有灾祸降临。即使灾祸临头了,也不至于被引诱而陷入迷惑。做决断时,如果只对一方有利,那么不利的一方就不会接受,这是运用奇策时必须事先搞清楚的。如果我们觉得有人做出决策时,表面上做善事而实际上在作恶,我们不但不能接受他,而且还要疏远他。因此,有时办事不力,使之受损害,这都是不善于解决疑难问题的一个失策啊!

圣人之所以能成就大业,主要靠以下五种计谋:以公开的道德教化百姓,以谋略惩治坏人,以信义取信人民,以爱心庇护大众,以平时的廉洁净化社会。在实施决策的时候,实施公开的鼓励法,应坚持守常如一;用谋略控制百姓;要遵循矛盾法则,掌握事物的对立面;还要特别注意平常与关键时刻。如果能够小心巧妙地把握上述四个方面,那么推断以往的事情,预测未来的事情,再参照平日的情况,就可以决策了。如果王公大臣们都有很高尚的品德和美名,就可以为他们作出决断,不用费力就很容易获得成功,那么就可以为之作出决断。有些事虽然费力勤苦,然而不能不作出决策,那就必须做出决断;如果能排除忧患,就可以作出决断;如果能带来幸运,就可以作出决断。所以,决断事件的性质,解决他人的疑难,这是处理日常事物的关键,同时也关系到澄清治乱预测成败的难事,所以古代先王是用蓍草、龟甲卜筮来决定一些大事。

符言第十二

莫测高深,安徐正静用人有术

符,是自先秦时朝廷就使用的传达命令、调遣兵将的信物,上边多刻有文字。符言,即凭符信传达之要言,此指传达给君主的格言。本篇即讲君王应该具备的用臣权术。

作者提出,君主应“安徐正静”,令臣子莫测高深:应善于调动臣属的积极性,去明察天下情;应广纳臣子之言,增强他们的参与意识;应赏罚分明,赏罚有据;应广问博闻,广采众议;应依法制臣,以利驭臣;应注意保密,谨防泄密;应暗中参察臣僚,“洞天下奸”;应循名责实,定期考稽群官。

战国中后期,僭乱之事已屡见不鲜,习以为常。君臣关系,不过是互相利用的雇佣关系,即田鲔所说的“主卖官爵,臣卖智力”(《韩非子·外储说右下》)。臣子事君,不过是“佣徒鬻卖之道”(《荀子·议兵》)。所以,此时的战国诸子中,多有讨论御臣术者。博取了宠信的纵横策士们,不但要做君主之臣,还要做君主之师。所以,以教授战国策士纵横游说术为己任的《鬼谷子》便在本篇中为君主设计了一套用臣权术,以备策士们教导君主之用。

原 文

安、徐、正、静,其被节无不肉。善与而不静,虚心平意,以待倾损。有主位。

目贵明,耳贵聪,心贵智。以天下之目视者,则无不见;以天下之耳听者,则无不闻;以天下之心虑者,则无不知。辐凑并进,则明不可塞。有主明。

听之术曰:“勿望而许之,勿望而拒之。”许之则防守,拒之则闭塞。高山仰之可极,深渊度之可测;神明之位术正静,其莫之极欤!有主听。

用赏贵信,用刑责正。刑赏信正,验于耳目之所见闻,其所不见闻者,莫不暗化矣。诚畅于天下神明,而况奸者干君?有主赏。

一曰天之,二曰地之,三曰人之。四方、上下、左右、前后,荧惑之处安在?有主问。

心为九方之治。君为五官之长。为善者君与之赏,为非者君与之罚。君因其政所以求,因与之,则不劳。圣人用之,故能赏之。因之循理,故能久长,因求而与,悦莫大焉。虽无玉帛.劝同赏矣。有主因。

人主不可不周,人主不周,则群臣生乱。寂乎其无常也。内外不通,安知所开?开闭不善,不见原也。有主周。

一曰长目。二曰飞耳,三曰树明。千里之外,隐微之中。是谓“洞”。天下奸莫不谙变更。有主参。

循名而为实,安而定;名实相生,反相为情:故曰:“名当则生于实,实生于理,理生于名实之德,德生于和,和生于当。”有主名。

译 文

如果君王能做到安详、从容、公正、稳重,他统治下的人民就会感到宽裕。愿意给予并与世无争,那么,他就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天下纷争。以上讲的是君王如何谨于职守,安于本位的道理。

对眼睛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明亮;对耳朵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灵敏;对心灵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智慧。君主如果能用全天下的眼睛去看,就没有什么看不见的;如果用全天下的耳朵去听,就没有什么听不到的;如果用全天下的心去思考,就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如果全天下的人都以像车辐条集辏于毂上一样,齐心协力,那么君主就可明察一切,无可闭塞。以上讲的是君王如何明察秋毫、任人用人的道理。

听取别人意见的方法和技巧是:不要随便许诺,也不要随便拒绝。假如能听信人言,就能使自己多了一层保护;假如随便拒绝,就会堵塞君主的言路。仰望高山是可以望见其顶的,测量深渊是可以测到其底的,而圣人处事方法,其端正沉稳是高深莫测的。以上讲的是君王如何端正圣听、虚心纳谏的道理。

君王奖赏臣民时,最重要的是格守信用。使用刑罚时,最重要的是公平。处罚与赏赐的诚信和公正,必须让臣民亲眼看见,亲耳听到,这样对于那些没有亲眼看到和亲耳听到的人也有潜移默化的作用。君主的诚信如果上达神明,那么连神明也会来佑护,又何惧那些奸邪之徒采用卑鄙的手段来冒犯君主呢?以上讲的是君王如何有赏贵信、有罚贵正的道理。

作为君主的人一要分辨天时,二要分辨地利,三要取得人和。还要弄清楚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前后不清楚的地方在何处?以上讲的是君王如何不耻下问、分辨三才的道理。

人的心脏是九窍的统治者,君主是五官的首脑。做好事的臣民,君主应该给他们赏赐;做坏事的臣民,君主就要给他们惩罚。君主根据臣民的政绩来斟酌实际情况给予赏赐,这样君主自己也就不必为此而劳心了。圣人这样做了,才可称赞。故而遵循客观规律,才能国泰民安,长久稳定。根据所求而给他们,会使对方喜悦。虽没有珍贵的财物,勉励与赏赐也是一样的。以上讲的是君王如何遵循事理、役使臣民的道理。

作为人主必须广泛了解外界事物,如不能人情通达,那么就容易发生社会骚乱。世间鸦雀无声是不正常的,内外没有交往,怎么能知道世界的变化!开放与封闭不适当,就无法发现事物的善恶的根源。以上讲的是君王如何遍知物理、善施捭阖的道理。

人君首先要用天下之眼观世界,其次要用天下之耳听人间,第三要用天下之心思万物。如果在千里之外,隐隐约约,渺渺茫茫之中有个“洞”,即使在那“洞”的黑暗中藏了奸邪,也可以“洞察”他们。以上讲的是君王如何参用众言、洞察一切的道理。

依照名分去考察实际,根据实际来确定名分。名实相互助长,相反相依。适当的名称产生于客观事物,而客观事物产生于有关道理,道理产生于决定事物的法则,法则产生于大地之间的智慧,智慧产生于万物之协调。以上讲的是君王如何把握名分、循名求实的道理。

上一篇:陆金所靠谱吗陆长网

下一篇:没有了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