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声音万千,其中不乏天籁之声。有些声音听过了,欣赏了 ,也就忘却了。有一种声音,欢乐也好,悲伤也罢,却总是终生难忘的,那声音总在心田萦绕,涵养着自己的生活。
这是什么声音——是母亲的声音。
每个人都是在这声音的陪伴下长大的。在我小的时候,总是觉得母亲的温柔不是给我的,母亲声音清脆、甜美,唱起小二黑结婚,唱起张无可报花名美妙至极,如果母亲去唱戏一定是名角。但在那时那声音却让我异常的痛苦。我们家曾下放农村,在广阔的天地生活了十年,小时候的我多愁善感,在家排行老二的我,觉得自己不是母亲亲生,还是上小学时,我就认为自己一定是父亲捡来的。
家里的姐姐比我大两岁,但是家中所有的重活都是我去做,母亲总是说大姐身体不好,出外干活总是带着我,让姐姐在家。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我就觉得母亲的声音是那么的刺耳,那么的不公平。
一天半夜,我认为那就是半夜,母亲带着我去东山背树枝,确切地说是偷树枝,向着东山走,我的心里满是不平,山风的声音从耳边飞过,一阵紧过一阵,母亲不让出声,我才懒得出声呢,那时的我认可听山风的嚎叫,也不愿听到母亲的声音。我觉得那山风呼啸至少是均匀而公正的。那夜,除了山风的声音,还有我和母亲在重压下喘着粗气的声音,树枝是不能背的,要用头顶,免得地上留下痕迹。那一捆捆树枝压断了我的童年,悲苦着我幼小的心灵。
生活的艰辛和无奈让我对母亲的声音倍感冷漠,即使是在温暖的家里,我也觉得那份温柔不属于我。那时的我是倔强的。记得是一个大雪天,母亲我们都坐在土炕上,母亲在教大姐做针线,母亲说话的声音很细,很小,极具温柔,可我却觉得那么刺耳,我不想听,我说要去野外拾牛粪,起身向门外走。母亲用异样的目光看看我,没有出声,在她看来我是坐不住的。我背起粪筐,迎着北风一直向北走,北风中的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许我只是想逃离那不属于我的温柔。我家的小黑狗跟着我,小黑狗的叫声清脆而活泼,走到离家很远的地方,有一条很深的沟,我躺在沟的背风处,小黑狗爬在我的身旁,它小声的哼哼着,迷惑的双眼望着我,我觉得世界如此的寂静,昏暗低沉的天空,旷野的寒冷,北风的呼号……这一切都是我生命中的美丽,那时的想法没人能理解。无边无际的寒冷让我无处躲藏。
春天终于来了,我们全家回城了。最让我高兴的是我可以继续读书。回城是可以安排子女就业的,姐姐比我大首先让大姐上班了。本来母亲也想让我上班,在农村的学校给我开了一张毕业证,那是一张纸,早已发黄,可是那时我刚读初一,实在太小,母亲的愿望落空了,我有幸继续读书。两年后,我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念高中的条件是:家务活全包,出嫁时不能和你姐比。母亲正式对我说。我理解母亲的不易,不再觉得母亲的声音刺耳,只要让我读书,我已无限感激。
我努力读书,勤快地做家务。暑假我把家里的被子能一天全都洗完,我期望母亲表扬的声音,那是奢侈的祈盼。尽管我的手臂可能是由于用力过度留下了颤抖的毛病,但那是的我理解了母亲持家的不易,感激姐姐上班帮助父母供我们姐弟三人读书。母亲的声音不再刺耳,我能听出其中的不易和无奈。我只有努力读书,努力做家务,用以报答家人供养我读书之情。
我变得默不作声,认真读书,并开始写文章,用文字表达我的心声。两年后我去外地读大学,在校读书期间,我很少回家,换季的五一,十一,我也不回家,读书的日子并不是很快乐,学的专业我并不喜欢,那年代,考虑的是如何吃饭,然后才能考虑自己的爱好。但是我读书依然很努力,这也许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学校无人的五一,十一,我就自己看书。我知道家里的条件,自己从吃到穿都很节俭,大二时,我得了贫血,并化验出了乙肝,营养不良造成的。记得那年十一,我依然没有回家,开学了,学校热闹起来,从家乡回来的同学,拿了一个袋子给我,我打开袋子,袋子里是一条用尼龙线编织的裤子,我拿着袋子发呆,裤子里有一张字条:这是你大姐给你织的裤子。一人在外不要太苦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字条没读完,我已泪如雨下。我的耳边再次响起母亲的声音。血浓于水,亲情能融化一切。是的,一切都会过去。我早就不再认为自己不是亲生的。对于父爱母爱的理解早已不只是停留在母亲是否偏心上了。
“修身在正其心”,当一切都端正了之后,其实我的性格已经定型。只是再遇到不公正的事情时,我会思考,学会了谦让和忍耐。对母亲我总是有些许的愧疚。我曾在一篇文章里写到:母亲老了。我时时望着蓝天长叹,我真的不知给予什么可以让母亲的晚年感到宽慰。母亲老了。真的老了。我真的愿意用我的生命换回母亲象其她母亲一样悠闲地漫步街头。
母亲生病时,她的声音不再清脆,不再甜美,高音也上不去了。病榻前,母亲曾说:没想到可以得你的济。母爱在疾病面前,变得如此脆弱,这世间如果有来世,我会好好在做一次母亲的女儿,用我一生的时间倾听母亲的声音,让那声音不再成为遗憾,希望那声音,印在心田永远是美好和温暖。
母亲的声音,是一生中最难忘的声音。母亲的声音,是这世界上任何声音都无法替代的。那声音,会在心田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