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满槐花的树
上午去县城，办完事就11点多了。
回来的路上，不想做饭吃。
就买了个烧饼，准备在路边喝一碗芝麻酱凉皮。
芦花村菜地南头，有个十字路口。这里过往行人很多。路口长着几棵大树，杨树，槐树，桐树。槐花开了。桐花也开了。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清香。杨树的叶子也很大了，风一吹，哗啦啦地响。树下，一大片一大片的凉荫。天热的时候，行路疲倦，人总要停下，在这里坐一坐。
很快，这里就有了几个小摊。卖水卖瓜子的，卖凉皮的，卖油炸糖糕的。隔几天，还偶有一个卖鱼卖鳖的。卖凉皮的小摊有两个，一个中年妇女，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妇女伶牙俐齿，脸上带笑，很会吆喝，揽了不少客人。中年男人沉默寡言，神色木然。这一份木然当中，又带着一点点平静。他的客人很少。他的小摊挨着一棵大槐树，上面的槐花垂下来，在他的头顶又飘又摇的。槐树下面，开着许多不知名的蓝色小草花。一只白蝴蝶悠然地飞着，这儿落一下，那儿落一下，闲闲散散。
我到他的小摊坐下。也坐在一大片槐荫里。
他像是刚学会做生意吧。言语木讷，动作迟缓。服务却很周到。他很细心地问我能不能吃辣，醋放多少，荆芥叶爱不爱吃。我一一回答了他。在等他做好端上来之前，闻着槐花的清香，看着春色，享受片刻的宁静。
他做好了。
里面放了很多荆芥叶。
看我吃到一半，又问我要不要加汤。
说完这些，他又靠在树上看行人，看旁边小摊上的顾客，看杨树的大叶子，看那个女的不停地吆喝。
凉皮的味道并不怎么好吃。这个男人却给我留下许多好印象。我很喜欢他“不争”的性格。他好像总是那么淡淡的，默默地等人来，默默地切黄瓜丝。既不指手画脚，也不逞能卖嘴。
吃完后，我在小摊前坐了一会儿。凉风过耳。扑嗒，一朵粉紫色的桐花落在了桌子上。扑嗒，又一朵落了下来。十字路口，一个提公文包的男人在等车。大杨树下，一个穿红线衣的妇女，敞着怀，在给孩子喂奶。这就是人间，这就是生活吧。众生各相，无有高低贵贱之别，无有善恶美丑之别。
春天很快会过去，这只是一个平常的中午。
我起身离开。走过十字路口，又回头看了看。他的小摊上空无一人，铺满了好看的树影和阳光漏下来的斑点。他的生意会好起来吗？我不知道。
我觉得他很孤独。听说一个人孤独久了，就会成为自己的神，一个人一旦成了神，就会自觉远离人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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